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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】潮笺|(38)

那当头而来、最是触目的景象,便是一条鳞鳞的断尾惨淡搭在血水浸染的桌案上。断口粗壮,斩断的位置很高,逼近鱼尾与人身的分界。无处不在的容器。一大团鲜热软滑的内脏顺着铁桶流出,坠落之际发出“咚”一声闷响。豁开的空膛发出强烈气味,好像一种无力的诅咒,萦绕在这个类似大市场的空间上头。秦然记得自己那天还穿了皮鞋,简直是拣着地上的空隙往前走,极力不要触到地面的污物。这儿是人鱼交易的黑市,涉及活体人鱼的买卖更“干净”且“高级”,划分到了另一区域,只有这儿最是腌臜不堪。

他衣着一贯考究,来到这里,动辄变得格格不入。那些站在工序链条的链接处、有条不紊剖分人鱼肢体的人,都套着看不出颜色的工作服和挂脖围裙,踩着高筒水鞋,麻木盯着眼前血肉,形同木偶,神似修罗。兀自尴尬的秦然很快引起他们的注意,敌意刺探的眼神如飞矢,道道穿透。秦然不自觉把头低下去,在这个天昏地暗、血气四溢的世界里忽然成了俘虏。

幸好有线人陪同。一路引着他往前走去。在一个摊位后面,传来砍剁骨肉的声音。那人背身坐在只小凳上,身板精瘦,狠命挥动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,落刀时的力道像要卸掉自己半边膀子。线人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喊一声,那人停了动作,如兽般焦躁不耐,往这儿瞥一眼。

线人管那名卓然不群的屠夫叫胜老三,一听就是花名。“他真名叫什么?”秦然掩口避开气味,眉头皱起。“他没有名字咧。”线人理所应当地摇头。

“也不是本地人?”

略微迟疑,点头。

秦然眉头皱得更深:“不知底细的人,我怎么用?”正细声埋怨,那人冷不丁站起来,仄着一边肩膀,晃到他们跟前。这人身量在男人中勉强算中等,方脸,重眉,三角眼,眼珠下缘与眼眶之间隔出一段眼白。秦然愣住,他之前从未在人身上见过如此强烈的动物性,未经驯养与狡猾的凶蛮,与一股冲天的、近可以“好勇斗狠”形容的劲头。线人不顾秦然阴晴不定的脸色,连声撮弄那屠夫,让他快给“秦教授”露一手。而后者不为所动,他比秦然矮半头,眼光上挑。眼珠像两块沥青,黏在秦然脸上。

他在等秦然的指示。

秦然忽然感觉喉间发痒,不自然地咳嗽一声,自觉出口的声音促狭:

“你做这行多久了?”

“五年。”像吞了一把砂子。

“去把那条鱼尾剖给我看。”

心慌之下,秦然先是粗略下了指示;随后稳住心神,又仔细讲了要呈现出怎样的剖面,哪些部分可以切断,哪些则保留。胜老三倒出奇地有耐心,一面听一面点头,随后娴熟地抄起一条鱼尾,以刀刃横竖左右地切划,间或扒开切口,掏手进去分扯。在他连衔不断的动作中,秦然心中的惊异之声呼啸,风暴一般。

动作之干脆,下刀之精准,在这样一个人已是大大地了不得。待他将一幅完整的剖面示到秦然面前,得其首肯,随即一把将切得七零八落的鱼尾扔掉,带着粗线手套的手抚弄刀刃,呼呼地喘着气。

“你之前是做什么的?”秦然看出他有些不快,仍然问道。

胜老三没说话,只是摇头。

秦然点点头,与线人转身要走,却兀地被身后那粗砺声音唤住。在胜老三的接连重复与线人从旁的解释之下,秦然听明白,是要他给钱。哦,误工费,这钱要得也算合理。他从外套内兜掏出钱夹,数了三张钞票递过去,却迟迟不见人接。

“不够。”

不够?!

好不容易才终于又听明白,这人是要自己付整条鱼尾的钱——照方才那种切法,这条尾巴算是糟蹋了,卖不出去了。

“尾巴切下来,是要做什么呢?”秦然这才想起问。

“吃。”胜老三低声却干脆地答,在秦然陡生的惊愕面前补充道,“卖给人吃。”

秦然出门本没带多少钱,这下更是把整个皮夹都掏空了。胜老三的报价不知有多少坐地而起的成分,却着实又令他讶然不已。他没想到竟真会有人将人鱼身体的部分当做食材。那时他意识不到,自己的举动亦是吞噬,只是一味想着手术刀比餐刀精锐,而自己的意图则较一味的口腹之欲更崇高。又有谁在乎什么禁区呢。

【废话部分】

写的时候忍不住吐槽自己。庖丁呗真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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