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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】潮笺|(39)

“从那之后,胜老三一直替我效力。”秦然取下金丝框眼镜,捏着镜腿,从上衣兜里取出一块软麂皮,沿着镜片边缘细细擦拭。“其实,除去前科,他倒着实能干——胆儿大,脑子灵,更关键的,是心足够细,也足够狠。”他说着,脸色逐渐阴郁下来,显然不满,“这回失手的如若不是他,我或许还不会这么恼火。”他将眼镜戴回脸上,擦拭得透亮的镜片冷冷泛光。

林崇君面带一种无辜的惊讶与无措,有一个虚化的“哦”挂在他唇上。

“这么说来,过去十几年——”

秦然点头:“都有他的份。”

林面容上有了恣情且餍足的征兆,低头谧笑。“可实际上,我并没真正熟悉过他,甚至连他本名都不清楚。”秦然忽地陷入焦躁,“这回出了这样的事,让我忽然意识到——他其实是个变数。”这句话于无形中沉下一道铁锚,掀起滚滚泥沙。秦然颓力地往沙发上靠了靠,像要把自己整条性命挂在上边,面庞忽然笼罩下衰老的阴影。林崇君的双眼又眯细起来,欲明哲保身而又兴致不减——他眼望秦然于一瞬颓靡,像注视一场化学反应,多的是隔岸观火的兴奋刺激。

“可是,又是这么多年过去了。”秦然喃喃自语。休戚与共,他与那个无处求索真正名姓的屠夫的命运,早已如两颗紧靠的树,生长勾绕时细密相嵌,直至连成一体。林崇君眼里,有丝揶揄之意呼之欲出:如果,还有下次?秦然无意间向他这儿掀了掀眼皮,当即读懂他眼中文书,双唇扣着上下两排齿,向内皱缩而去。“如果有那一天——”他抱了极大的决心,而林崇君的眼则越来越亮。

“我不会保他。”

有千钧重的什么直直坠入无底幽邃,许久后,方才经由那自深渊底部遥遥传来的闷实异响,设想当中含蓄的恐怖。秦然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言多,生恐有失,在林崇君面前陡然转换态度——冷峻疏离,多了些讳莫如深。而林崇君会意且识趣,乃至反过来宽慰跟前这一时无法自拔的人:

“没关系。”忽然间,他也不知说什么好,只得一面悻笑着体现分寸,一面掏出这万金油似的、不痛不痒至近乎无济于事的三个字,像扯出一张纸巾遮在面上。无限宽慰,亦是无限乐观,仿佛他与秦然亦都一道盼望着,那个不安定的因素不要再次发动。

此处不闻外头嘈杂,实则讲演大厅中的人走得已是差不多了。秦然若无其事般率先起身,拍拍林崇君的肩膀,示意他随自己出门。

私家车朝另一方向驶出几公里,载着两人来到设宴处。一家江南主题的饭店,盘盏别致,菜式琳琅。后头则尽是主宾之谊,悠然自若,谈笑风生。只酣畅处,林崇君忽如将死般,善心想着可惜他与秦然不是寻常密友,如此遗憾地因各种错综的利益关系相识,并将继续以丑恶之态纠结下去。

高脚杯的杯沿相击,将色如琥珀而清冽的酒浆碰出一点纹漪。笑靥像是要脱开面孔飞出去,在空中缠在一起。这一场觥筹交错至深夜十一点多方散。临别前,姚洪业进了包间,为秦然呈上一只酒红丝绒的小盒子,再由秦然亲手捧着,越过满桌残羹冷炙,献给坐在对面的林崇君。如此装敛,定是首饰一类。项链?手串?林崇君以示感激的笑里泛起几分心不在焉,秦然应当知道自己未婚,还没有家眷。

秦然又派了一辆车,送林崇君回住所。不当面拆礼物是种礼貌,但现在应该没关系了。丝绒的手感,再触及时仍有几分异样。林崇君将之从内兜掏出,以指尖捏着揭开来看——内衬挖出一道环形的凹槽,里头搁了一圈环环的东西。他将之捻起,冷硬,乍以为玉石,可触感更有别——重量更轻,质地更紧密,借窗外光线,可见是给抛得油光光的。

忽然间,一丝阴翳掠过林崇君的心头。他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。秦然与他在小休息室的相谈,以及举杯时心间泛起的浮光,无一不昭示。

这是一串人鱼骨的珠链。尽管经过了极臻细密的加工,近乎脱去生物的特质,却仍有一丝阴邪气与腥膻气萦绕不散,笼罩在其平静之上,令人不由深深打个寒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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